博過了中午才發現那支電話今天過於安分，公務電話則是照常沒停過，跟他胃部逐漸具體的煩悶成正比，為此他明智地捨棄咖啡，從小冰箱選一瓶水，開瓶的喀噠聲乍聽像扣上安全帽帶，讓他想起彼得和那個在心頭並不隨意的約定。胸腔另一個位置有新的東西也想變得固定有重量，令博煩躁地撥弄錶帶，而那條軍用尼龍已經足夠完美，多細微的調整都只是洩漏他心煩意亂。

他不擅長樂觀與忍耐未知，這是博跟卡贊斯基上將最大的不同。他需要證據，需要具體可行的規劃，才有餘裕面對駕駛艙外比看不見的氣流還要詭譎的世界，而他的每道命令都牽涉數個家庭和上百萬美金，這意味他常常只能對內在更強烈的直覺視而不見，違背自己曾打磨至銳利的的本能。

如果當時由他全權決定，他不會有信心拾起獨行俠的服役紀錄，博很清楚，他不像卡贊斯基上將，意味深長的笑容背後有幅長遠清晰的藍圖，於是他安份守己，專注於做能做到的事情。「居然敢放長官鴿子，你這頭牛不只膽大包天，根本欠人串起來當燒烤。」博放棄磨痛手腕的錶帶，看一眼錶盤確認自己可以爭取的空檔，同時快速按下撥號鍵。

鈴聲還沒響完兩聲就斷了，接起來確實是讓博火氣難消的彼得，「我遲到了嗎？」

「你說呢，獨行俠？」博刻意用呼號叫他，字面親近但語氣聽起來嚴肅富有威勢，「你以為我昨天是講講而已嗎？」

「不是，長官。」彼得這次識相地沒再往博的怒火澆，中規中矩回答與警告無異的質問，「我在途中換輪胎時耽擱一點時間，雖然最後以全速行進，仍然遲到了。我很抱歉，長官。」他的句末歉意恢復平時不羈蘊含暖意的語調，輕軟纏繞博充滿疑問的腦海，卻不給人反應的機會，「獨行俠請求降落跑道，長官。」

博忽然感覺後頸到腦杓全部發硬痠澀，而且眼皮直跳，人生中還沒如此接近麻煩臨頭的預感，「米契爾，你人在哪？」

「長官宿舍，辛普森邸。」彼得回得雲淡風輕，完全沒察覺博的焦躁來到新高，「我想你不會希望看到有人無所事事在基地晃來晃去，所以在這裡等你。」

博需要先閉起眼，才能抑制大力翻起眼球的衝動，他聽見彼得自不可思議的角度投來關心，也聽見自己好不容易俯向海面又猛然被拉起的混亂，沒有一絲頭緒跟得上彼得飛躍式的思維，「這就是你冒著被當可疑人物的風險，等在我家外頭的原因嗎？」

「不好嗎？」

「我沒有答應你。」

「你要拒絕我嗎？」

博聽著彼得光是呼吸吐息便能傳達的快樂，平靜而悠長彷彿就在他面前，用透綠的雙眸默默注視他，頑固不肯偏移，但只要博說一句，那抹笑容的弧度便會緊跟著產生變化，一副他才是受到蠱惑、無力阻止對方撩撥心緒的人。「我有說過不要逼我叫你去睡車庫，米契爾。」博踩著最後一道防線掙扎，假裝不知道踩在那邊代表有半隻腳趨向彼得，「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，三點到三點半之間過來拿鑰匙。」他的話還沒說完，索羅門少將已如他的呼號「術士」，沉穩鎮靜輕扣沒關的門，提醒他會議即將開始，「別把屋子搞得一團亂，禁止囤放超過一手啤酒，還有垃圾食物。在我回去前，別急著有任何表現。」

「草莓果醬呢？你喜歡嗎？」但獨行俠依舊如野生牛犢，看見可進攻的縫隙就用角猛頂，也不管博是不是正以語氣暗示他得儘快回到崗位，「早餐吃鬆餅配咖啡，可以嗎？」

博張開手掌搓揉額角，好緩解胸脯那口再也不能一吐為快的窒息，才有辦法舉起食指示意索羅門先走一步，「進來時乖乖去領你的賓客證，不准靠近停機坪或機棚一步。」

「什麼？這樣我連辦公室都必須通報才能進去。」

「你的假期還沒結束，而我不想看到有人無所事事在我的營區晃來晃去，米契爾上校。三點到三點半，現在，你可以掛電話了。」

https://button.like.co/in/embed/yianchinfu/button?referrer=https://ossified-coaster-088.notion.site/CH2-Breaking-The-Rules-7d436ffa9c4441cfb3f4b66b58e1b65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