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朝日照射而金黃燦爛的蘆葦撫過手背時他想起一件事。

「草莓奶油⋯⋯不,香草、不。抱歉,請再讓我想一想。」

溫暖柔軟的聲響在意識裡飄蕩,隔著一片水體從模糊到清晰,腦海緩緩形成音頻。

他不認識這個聲音,他不知道,也許他死了。

「好吧,我決定了。」

那個聲音這麼說,下足決心,決定人生中某件大事。那會是什麼?他不禁想。對他來說,人生的大事都與忍耐及恐懼有關,與那聲期待和甜蜜的字眼不會相會,也不該。

「巧克力的,還要蠟燭,謝謝。」

是蛋糕吧?這樣他就知道了,這幾個關鍵組成的快樂,他曾有過,屬於孩童的特殊時刻。

「要什麼數字?」

是啊?是為幾歲的孩子買的?他開始想像,不大但溫馨的家庭餐桌,炸雞,可樂,一切想珍惜但只能塞進遺忘深處的回憶。

「12。」

「哇,恭喜。您的孩子很期待吧?」

「什麼?不,這是我自己要吃的。」

他聽見一陣尷尬的沉默,轟然巨響震動在他的太陽穴,久違的知覺——困惑與好奇——流入他的後頸,他抬頭,但仍拒絕睜開雙眼。

「那是我的幸運數字!」少來了,他在內心發笑,聽那慌慌張張的聲音從埃及日晷什麼日照角度,扯到這個數字就這樣冒出嘴邊,或許是好兆頭。

「所以,還要嗎?」

「要,謝謝。」

那個聲音虛弱得像是被人從水裡拖出來,可憐兮兮暗自慶幸事情告一段落,接著都是普通的結帳流程,聲音誠懇歡快地道謝。短暫如火柴劃亮的快樂就這麼結束,他想,順服地迎接黑暗重新圍繞身周,任真空靜止不動披掛在他背後。

「老天,我把打火機放哪去了?」

聲音再次響起時,他皺眉,是不是孤獨太久產生幻覺?就像他夢遊,以為自己正在和第三個兄弟玩耍。但他沒有第三個兄弟,渾身發抖從山洞爬出來後,他就只剩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