鵝城才三月天便熱得如三花巷專打菜刀的楊小伍打鐵鋪,鼓風爐一刻不停把火吹大、吹大,同時楊小伍掄著鐵鎚把汗都敲進刀面,刀成了之後再送進滿鵝城為全家張羅溫飽的嫂子們手裡,整天流個四五升又不能當酒喝,連毛錢也不值的臭汗可就有了意義,管他刀子是剁肉雞還是剁男雞,楊小伍此生勤勤懇懇可謂功德圓滿。

「湯師爺」的腦袋瓜是沒想這麼許多,他甚至也不知道楊小伍打菜刀,只道人家是老偷看他屁股呵呵笑的小兔爺。師爺今天是想趁張麻子跟一干兄弟去巡莊稼的眼皮空擋,溜到城南郊那條寬不到半丈、深淹不死黃四郎一條狗的小河,連癩痢頭小驢子屁孩都不屑來捉青蛙,恰恰好隱藏在小半片竹林子裡頭,前不著村,後沒人看,三天前還讓師爺在躲張麻子時聽見大鵝叫。「這不是交配完了正好吃的叫聲嗎?」師爺一邊繼續跑一邊忖度,就差那麼點躲掉張麻子伸出來絆他的腳。

他們最近吵架是越來越多,人倒也是越來越親近,連今兒個早,師爺想藉故裝病不去巡莊稼,又跟麻匪子們吵了一回。

「你不去?」

「不去。」

「真不去?」

「不去,我屁股疼。」師爺撇頭意味深長瞪張麻子,做這事半點壓力都沒有,不管這回屁股有沒裂開八瓣四瓣,張麻子都得負起責任。

只睡男人的老二當即笑了,大笑著嘞,反正整麻匪裡沒人不知,搞男人的人第一個會意過來是代表什麼意思,「您老婆生氣呢,老大。」

「你又知道,他是害臊!」

「大哥,二哥都這麼說了,你哄哄嫂子,大熱天兄弟們還指望快點回來沖涼。」最識時務的老七緊接著說,看師爺的眼神充滿欽佩。

「我不明白。」小六搔搔腦袋,抽出叼在嘴角的草桿比比師爺,恭恭敬敬問他爹,「師爺是我娘,跟他屁股痛不能出門有啥關係?」

「唉!這當然得問我,你小子要知道,男人跟男人搞起來是──」

眼看老二要張大口說他跟張麻子的床笫勾當,師爺兩袖高舉衝進他們站妥的小圓中心,牙白的長衣側看確實是像隻長頸大鵝從刀口下飛奔,「我們不跟你一個搞法!」

「不跟我一個搞法?」

「不跟你一個搞法!」

老二僅存的眼睜圓了,嚇飛半條魂打量師爺,半條魂嚇回來朝張麻子虎虎合拳敬禮,「大哥不愧是我大哥!」

「行了、行了,別逗你們嫂子,再逗我要吃醋了。」張麻子迎著眾人暢快的笑聲走近師爺,指頭輕佻地撫撫他小羊鬍後常年不照日光的皮,激得師爺膝蓋一軟差點要撲到張麻子身上,「行,你不去就乖乖看家,回來我給你買小綠豆糕。」

「買小綠豆糕算什麼,都不嫌寒磣,你敢送我還沒臉收。」

「夫人說怎麼辦?」

「至少也得三條金塊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