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可以追溯回去年度的年終會。

有人崇拜便快樂不已的全領導不打算進行任何計畫翻新,再次選了有女侍陪酒的私人包廂作為會場,如同前年、再前一年,至少有五年,持續眼前這副荒淫一夜的場面。體感認為這段時間足夠久,久得導致朴平浩差點忘記,當初還有熱血抱負的中年男人只是喜歡熱鬧,喜歡為大夥慶祝勝利──他們又在律師這行無時不刻以嘴代槍的血淋淋戰鬥活下來。咆哮吧、雄獅!優雅踩過競爭者的遺體。

朴平浩的助理方珠慶會哀嚎不斷,但不是因為全老闆只提到雄,而是朴平浩總臭著一張隨時會從二十樓跳下去的臉姍姍來遲,「終於!這裡──幫你留了位置。」

朴平浩吐口氣,百般不願走向方珠慶特別替他留的角落,看到桌上一杯血腥瑪莉、一杯香草冰淇淋蘇打,心虛地解開西裝大釦坐定,「對不起,路上塞車。」

「老大,對我你就別找理由吧。」方珠慶拿走冰淇淋蘇打,好氣又好笑斜睨朴平浩大鬆口氣但仍未徹底脫險的多疑,「有人不讓我幫你點酒,就麻煩你多擔待再忍忍。口渴嗎?我有帶一瓶水。」

「不,我這樣就可以了。」朴平浩表面不動聲色往方珠慶坐近,死命遠離扭腰擺臀的人體和皮椅表面的不明光亮,「高層在哪?我想給他們看兩眼後趕快回家。」

「這麼快?你在趕個人紀錄嗎?」

「我可以順便載你,只要你老公不介意。」

「他哪敢有意見。倒是老大,你要想清楚,去年全老闆就已經很不開心噴香檳時找不到你,我們部門今年又搞定這麼多大案子──」

「兩、三件有意義的訴訟而已。」

「每樁都幫他們撈好幾億的『業績』。」

「這就是重點,再怎麼不爽,他也不會來動我或你們。」

朴平浩點起一根菸,讓體內的煩躁跟灼燒後的焦油充分混合,從鼻腔一吐而快,灼燙口腔頂仍會感覺疼痛的通道,「我頭很痛。你不想走可以留下,明天記得要來,搞定崔襄理那件案子後會讓你補休假。」

「不用了,我可清醒呢。」方珠慶無奈搖頭,按照部門主任的吩咐朝最後看見全老闆等人的方向張望,漫不經心間想起些什麼,「但有人想請你喝酒欸,就是新來的金主任啊。他說多虧你上次替他在主管級會議講話,要好好感謝你。」

金主任,金正道,半個月前以對手旗下潛力人才的鑽石經歷加入他們事務所,一來就進駐走廊另一端有邊角巨窗的辦公室,每天以加班或早起的燈火與朴平浩遙遙相望。完美的行事風格,精準的判斷,金正道很快在身周累積堅實的聲望,包含他不習慣和企業貴賓打交道的硬脾氣。

「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。」朴平浩肘部頂著自己的膝蓋撐頭,沒把方珠慶說的聽進去,整顆腦袋只剩過大刺耳的派對音樂,竭盡心力忍耐酒觵交錯的尖銳撞擊正不停折磨他,「找不到就算了,走吧,我痛到要吐。」

「請用。」

一盒清脆的薄荷錠伸進視線,著實把朴平浩嚇得呼吸頓窒,收緊後頸驚慌地向上望。

「我一直在等你,朴主任。」金正道端著一杯杯口沒有任何印子的酒朝他笑,又轉向同樣被驚一跳的方珠慶擺頭,「你去玩吧,我來照顧你們家主任。」

「可是──」